韋恩的不怕死表面上是勇氣，實際上早就失去了希望，一個人如果沒有希望，也就不會產生力量，就算是對死亡的恐懼，也是一種希望，所以韋恩其實錯了，所以他才會失敗。
八年了。白騎士哈維丹特逝世八年，被全面通緝的蝙蝠俠也消失八年。高譚市因為哈維丹特的死，通過了嚴峻的法案，全市治安變好，彷彿一切都歸於平靜。看到這句話你知道接下來一定會說：但是平靜的背後一股暗潮洶湧而來，高譚市的上層社會即將遭遇前所未有的毀滅衝擊，並且眼睜睜地看著平民老百姓陷入地獄深淵，而八年前背了黑鍋的蝙蝠俠，要怎樣才能扳回這一切？
「黑暗騎士：黎明昇起」(The Dark Knight Rises)原文片名似乎著重在蝙蝠俠如何在八年來那樣的絕境中再起，並且再次拯救蒼生，不過台灣的翻譯名稱有著更深一層且貼近電影主題的含意：黑暗令人恐懼，黎明昇起，希望再現。
腐敗體制的解藥？
「黑暗騎士：黎明昇起」接續著「黑暗騎士」的主軸，從強調正義的脆弱與虛偽，延伸到原本應該行使正義的體制，本身卻腐敗而反其道而行。這包含我們之中大部份人熟悉且天天都在怒罵的那些特權、貪污、權鬥、炫富等等貧富差距或階級鬥爭，也包含因為體制本身的存在所帶來必然的僵化與無效率。於是人民的救星班恩來了，他用行動摧毀了高譚市的統治結構，把權力交給一般老百姓，一個多麼美好的無政府主義。
但事實上，權力是握在班恩與被嚴峻法案關起來的罪犯手裡，老百姓的法庭根本就是暴民統治的範例。所幸電影沒有多著墨無政府主義的自我矛盾，但卻大大突顯了當今人類社會體制的侷限與人民對不公不義持續存在的無力感，似乎反對文明、摧毀體制才是惟一解決之道。不過這僅僅只是砍掉，而沒有重練，失序的社會並不能解放人民，只是讓每個人都處在沒有安全感的境地，你隨時都可以因為任何一個理由就被說成是有罪，審判都不必了直接判你死。
因此甚至連身為體制一份子的警察局長戈登，都要告訴小警察「體制腐敗無用後，你會希望有像他這樣的好朋友」，而這就是黑暗騎士存在的價值。他投身黑暗，從體制外運作確保體制不偏離它原始的目的，或者，當體制不可避免地摧殘著它原始的目的時，他做出補償，所以，當貓女告訴他「你為他們已經奉獻得夠多了」時，他這個身為上層階級的富豪很罪惡感式地回應"not everything, not yet"（不是全部，不夠多），而當班恩（忘記是不是他）說蝙蝠俠事實上也是腐敗體制的共犯，對蝙蝠俠來說絕對是個合邏輯的當頭棒喝。
揹黑鍋後的自我放逐
電影的另一個主軸自然是落在蝙蝠俠的心理狀態上。八年以來韋恩足不出戶、不修邊幅，連身上的傷也懶得治了，活像是個自我放棄的傢伙，但是聽到高譚市有了新敵人，他又馬上準備復出，不管出手的時機剛好又被說成是罪犯的同路人（警方只想抓他而不想抓罪犯），也不管老管家表面婦人之仁但其實很有道理的睿智之言，然後再看到他輸得一敗塗地的樣子，惟一能想到的，真的就是他其實早已不抱希望，一心求死而已。
接著，觀影人進入了相當漫長的黑暗，不斷看著正義挫敗、信任瓦解、社會蕩然。但是這個階段也是要給予蝙蝠俠一個「英雄總要先蹲低」的過程。正如監獄裡的醫生所說，韋恩的不怕死表面上是勇氣，實際上早就失去了希望，一個人如果沒有希望，也就不會產生力量，就算是對死亡的恐懼，也是一種希望，所以韋恩其實錯了，所以他才會失敗。他必須改變這個認知，才能再起。
人人皆可為英雄
蝙蝠俠究竟是誰？蝙蝠俠為何非要面具？這問題在電影中問了好幾次，他的回答也很多，「做正確的事就好，不用管我是誰」「面具是為了保護你愛的人」，不過我比較欣賞另一個回答：蝙蝠俠可以換人做。不禁想起一齣日本動畫「反叛的魯路修」，在其中，一個戴著面具叫做"Zero"的人，就是一個很典型的「符號」，"Zero"的外在形象一致，但扮演他的人有好幾個，誰扮演他並不重要。蝙蝠俠也一樣，只要是認同「蝙蝠俠」這個符號的理念，誰來做蝙蝠俠都可以。
這衍生出了蝙蝠俠所說的另一段話：「人人都可以做英雄，即使他只是做了件很簡單的事」。在這個充滿不公不義的年代，你是怎麼面對這樣的境地？你是年輕人，你可能正憤恨著一長大就沒有目標、沒有機會，比起老爸老媽那個年代，一個月拿個三萬不到連吃飽都有困難；你是中老年人，經過這些年的挫折與打擊，熱情早已不再，你可能已經不斷地適應到同流合污，或是不斷抗拒到家徒四壁，嘲笑著別人「認真就輸了」，以自己的「聰明」與「清高」為傲。我們當然沒有辦法去做蝙蝠俠那種大事業，你只要做一些很簡單的事，一個微笑，一句謝謝，你自己可能看不到，這個世界會因此改變。
等待黎明
或許真的是因為如此：少了希斯萊傑閃亮的演出，主角克里斯汀貝爾(Christian Bale)的光芒終於不被遮掩，雖然他的表情變化其實一直不大，但面對蝙蝠俠這種內心戲多的角色來說，還是比較有利，當你看著他深邃的眼睛，就好像你正看著心靈受創、痛苦不堪的布魯斯韋恩。安海瑟薇(Anne Hathaway)扮演的貓女真是亮麗，又有臉蛋身材又有演技，亦正亦邪、有奸巧也有良善，看了她的表演，你會相信貓女只是個本性不壞、被迫下海的邊緣人，而這個角色也變成這部電影的主題「體制無用」下另一個無辜受害者。湯姆哈定(Tom Hardy)飾演的大反派班恩，肌肉與動作都很到位，只可惜臉上戴了面具、聲音又受到影響，這方面實在很難有所表現。米高肯恩(Michael Caine)演得真切，是我最欣賞的老一輩演員。
觀影前在網路上有看過一些網友的負評，包括對於劇情節奏有些鬆散的看法。的確，全長165分鐘的電影，中段的確是很悶很沉重，除了時間確實很長，那種邪惡掌控了一切的故事情節也讓人覺得自己是陷入了黑暗，但我想導演克里斯多福諾蘭(Christopher Nolan)的用意，正好要襯托了"Rise"這個字，如果用中文片名來看更恰當：大家隱忍了那麼久漫長的黑暗，就是為了等待「黎明昇起」。
相對於「黑暗騎士」或諾蘭其他作品，本片的架構其實很落俗套，完全就是個英雄起起落落的生命歷程，但正因為人們就吃這種俗套，它才能屢試不爽，我們看到電影的結局，也才能感受到那是多麼美好。諾蘭與貝爾都說他們不會再拍蝙蝠俠了，結局似乎也能印證這個說法，不過未來幾年到底如何發展其實無所謂，他們已經打了美好的一仗，見好就收吧。
留言列表
